事与愿违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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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流光浩荡,或许确实能够抚平一切,可那样深的仇恨,让他如何能够放弃?
  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,他开始贪恋苏灵郡带给他的一切,他沉溺于他的温雅,不可告人。他必须要终止这样的悸动,是以,他暗中联系了下属,决定在那天假装劫走自己,他要逃避,逃避他对他不该有的情愫。
  初弈背对着苏灵郡缓缓睁开眼,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哀乐,他不敢再去看苏灵郡痛苦的神色,他害怕自己会有那种异样的情绪。
  事到如今,两个人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,说再多又有什么?初奕眼神涣散的望着屋外满地的雪,倏然一缕寒风吹开了他宽大的外袍,他握住冰凉的手,神情恍惚。
  苏灵郡的牙齿在止不住打颤,他怎么也抑制不住发抖的身体,红润的眼眶里,有晶莹的水花在打转。
  “知道白素清为什么要把灵枢给你吗?”初弈没有看他,只是微微侧脸,声音冷淡,“因为他想把所有的一切,都推脱给你,他早在六道盟刚成立没有多久的时候就查到了我们。他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,找一个适当的时间,你怎么不想想,他千辛万苦得来的宝物,为何要交给你?
  “你怎么不去想想,既然是除掉魔门,为何只派你一人,又为何告诉你这是绝密?”初弈的声音越说越沉了下去,“因为,没有人知道你是他白素清的弟子,这世上,真正知道你是他弟子的又有几人?即便你日后出了事,他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。
  “你苏灵郡,不过是他借刀杀人的刀。
  “仅此而已。”
  “不是这样的,不是这样的!”苏灵郡的哭声从细微的呜咽逐渐变大,心里最后的防线轰然坍塌,他无法再多说任何一个字,只是不断拼命摇着头,全身抖得如同一片风中落叶,泪水滴在了他胸前的衣襟,润湿了一片,他在寂静的屋中放声大哭,仿佛要哭完多年来一直藏着的委屈。
  “如果真相都是自己想要的,那还会有谁想要去刻意隐瞒真相?”初弈看着他,声音温柔了些许,“我知道,这不是你想要的,你不是故意的,世事皆如此,无法顺从心意。”
  “让开!”然而苏灵郡像是没听见似的怒喊了一声,他发了疯似的推开了初弈,冲进了外面的雪地,屋外的雪相比之前,已经小了很多,飘零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间,他赤着脚,忽然有了一种轻微的幻觉。
  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昆仑山上,他看见了廊前盛着的白梅,铜铃被风吹的叮铃作响,高远辽阔的天空下,有成群的飞鸟掠过。
  绿蚁新醅酒,暖炉里的火温柔的烘着他的小手,柳思卿就坐在旁边,笑意吟吟的看着他,对他道:“我们家灵郡是先生上辈子求来的福分,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子。”
  天寒地冻,那些逝去的时光,再也无法回来。他赤脚踩在雪地里,每一步,都如冰锤般刺骨。
  柳思卿的眉眼和对他全部的温柔不断在眼前交织浮现,日影飞去,惶恐与无助早已浸透了他的心底。
  先生……先生……
  他闭上眼,泪滴落在雪地上,砸出一个小小的坑,时光静默,寒风呜咽。
  “先生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他抱住头嘶喊着,重重的跪了下去,绝望淹没了他,他无法释怀,终于彻底崩溃在漫天大雪中。
  为什么会是这样,为什么?!这么多年来,他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,可为什么还会是这样,他居然成了杀害柳思卿的帮凶,如此罪孽,他要如何饶恕自己?
  他罪不可恕。
  “先生,你带灵郡走吧。”他哭喊着,泣泪如雨,“这世间的疾苦,我尝够了,也不想再尝了……”
  “先生!先生!”他哭的痛彻心扉,泪水把他的长睫糊成了扇状,不知过了多久,他忽然伸手去挖掘地上的冻土,像是不知疲倦一样,坚硬如铁的冻土渗入了他的指甲,从指缝里流出来的血,滴在雪中,然后又斑驳的晕开,如同一朵盛开的梅花。
  他在雪花纷扬的天地间毫无掩饰的失声哭泣。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和绝望,如潮水般湮灭了他,一直清冷如玉的人,终于陨落尘世,尝遍了人生百态,经历了世事无常,他已经无法再愈合心底的那道伤口。
  他这一生所经历的,所遭受的,都如钝刀般,打磨着他一颗柔软的心。先生死了,道长也死了,自此以后,这世间秋月,不会再有人问他疼不疼了,不会再有人愿意倾尽温柔的对他了,他只能任由悲痛将他牢牢钉死。
  萧瑟的寒风吹着他薄弱的身子,却远不比心里的那份寒意,他奋力的在雪中挖掘着,幻想着挖到了柳思卿的遗骸。
  但愿灵魂可以乘着长风重返故居,因为在那片恍然如梦的雪山上,他还可以再唤他一次先生。
  日暮西沉,冰天动地的寒气终于将他压垮,他用手捂着嘴狠狠的咳嗽起来,暗红色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淅淅沥沥的落下,他看着溅在雪地上的血,忽然又回忆起那张含恨而终的脸。
  厚实的雪在他剧烈颤动的肩上簌簌落下,他凝视着已经露出半个人形的坑时,眼神已是空洞无光——坑里什么都没有。
  柳思卿再也不会回来了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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