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孽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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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黑球口吞山河的呼吸声贯彻始终,时而夹杂威力无穷的刃空破风的响动,她用血污遍布的手背揉搓双眼,努力睁眼后,发现自己掉进一个灰白朦胧的尘埃世界。
  头顶无数细碎的粉末唰唰飘落,宛若年终冬末坐在启宿山的崖巅,最后一次和哥哥一起看的那场小雪。
  哥哥披光踏风飞上绝壁悬崖,脱下披风盖在自己身上,滚雪飞花,落得人间银装素裹,景色美不胜收,她却坐在枯木上举头遥望神明。
  神明周身裹挟一身清冷寒气,摇头抖落眉宇晶莹碎末,佯装生气道:“晚儿,找遍了启宿山,原来躲在这里看雪呀,叫哥哥好找一通!以后没有允许,再乱跑出去我便生气了!”
  “哥哥,千万不要生我的气,晚儿错了,晚儿不该乱跑……”
  晚阴遍体伤痕累累,气力枯竭,早已身心交瘁,身子一软,倒在腌臜污秽的灰垢中,像轻盈的尘埃从天空飘零于泥土。
  她呼吸急促,双眼凝视前方,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像一道温暖的光,从明亮舒朗的天空射进地底的阴暗罅隙里,唤醒深埋地底,沉溺梦境不醒的种子。
  茫茫浊世,苍生万物沐浴阳光恩泽,她希冀不多,只苛求丰润一点余惠,如此,便已心满意足。
  太阳出来了,橘黄色的光芒穿透雾霭与风烟,那个清雅绝尘的白影如惊鸿翩然飘来,与天地浑然一体,犹似融在一缸浑浊的颜料水缸内。
  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浑浊的世界吞没不了他,反将他衬托得更明亮光鲜。
  “晚儿!晚儿!你怎么了?”
  有人在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,晚阴已粘连在一起的眼皮勉强眯起,于是从缝隙中看清了那张惶急不安的脸。
  她看见枯阳的那一刻本来想哭的,但不知怎么的却笑了起来,无比期待他来,同时又畏怯他来。
  她想最后再见哥哥一面,但不希望哥哥看见自己这副伤痕累累,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  晚阴颤巍巍地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枯阳的袖子,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:
  “为什么哥哥一生下来便是天地之主,倍受众人敬仰,独享无上尊荣,而我一出生便注定是让人深恶痛绝的祸害?我不懂,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,却要被打上十恶不赦,奇耻大辱的标签?”
  枯阳眼眶通红,本欲缓缓蹲下身子,膝盖一酸,哐当跪下一膝。
  他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妹妹凌乱的青丝,那副无喜无忧的面色变得五味杂陈,心痛道:“那是因为哥哥夺走本属于你的荣耀,都怪哥哥……都怪哥哥!”
  “没关系,我不怪你。”
  晚阴喘了口气,体内那道霸道的乱息平复不少,她几度尝试撑起身子均以失败告终,大约是身上插着的六支竹签阻碍了她经脉运行。
  “你别乱动,哥哥替你疗伤。”枯阳用手摁住了她,生怕她伤到分毫。
  可事实上,她已经遍体鳞伤,神魂重创,不在乎那疼痛多个一点半点。
  “哥哥,你不用管我,我自己来。”
  晚阴苍白的唇瓣拉扯出一撇惨淡的笑,她平静地当着枯阳的面做出让他目瞪口呆的事——徒手生生拔出扎穿四肢与肩胛的竹签!
  鲜血潺潺浸透躯体,可这小姑娘眉头也不皱,全过程一声不吭,疼了也不知道喊一声,和以前那个爱哭鼻子,随时随刻都想找哥哥的黄毛丫头判若两人。
  枯阳眉尖猝然一凝,这简直比要了他命还痛苦!他一直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随意践踏如泥,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再也一去不返,而今在他面前的,是饱尝世间苦难,灵魂受到诅咒而变得污浊不堪的堕落罪神!
  “哥哥,我们回去吧,我再也不会偷偷跑出来了。因为,我讨厌这个世界。”
  晚阴平静地站起身,此时她身体的知觉变得麻木,面部肌肉舒展不开,使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和刻意。
  “可是,你说过你最喜欢这个世界的啊……”
  枯阳哽咽了下,说话的声音变得暗哑,好像喉咙刚刚吞下一把碎石渣子,每说一字,就要被扎一次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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